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县城暮年女性的婚姻,被掏空了

时间:2010-12-5 17:23:32  作者:知识   来源:休闲  查看:  评论:0
内容摘要:自驾出走的苏敏引发热议,她与丈夫静默的婚姻令人唏嘘。在广袤的县乡地区,暮年女性多有着和苏敏相似的处境,当婚姻被数十年的争吵、妥协与冷漠掏空,只剩一具外壳。她们中许多人仍选择维持和忍耐,因为,婚姻几乎就 都市之我是仙王

自驾出走的苏敏引发热议,她与丈夫静默的县城婚姻令人唏嘘。在广袤的暮年都市之我是仙王县乡地区,暮年女性多有着和苏敏相似的女性处境,当婚姻被数十年的被掏空了争吵、妥协与冷漠掏空,县城只剩一具外壳。暮年她们中许多人仍选择维持和忍耐,女性因为,被掏空了婚姻几乎就是县城她们的生计。

本文作者生活在中原某县城,暮年她观察身边几位60后女性,女性发现她们的被掏空了婚姻都是被掏空的状态。

第二任丈夫李建筑原来住的房子已经空了。陶鸿离开他没多久,暮年他得了偏瘫,坐在轮椅上,三个儿女轮流照顾,很快去世。

没有女主人的院子大门紧锁,樱桃树在院子里开花、结果,兀自生长病虫害。杂草长到半人高,淹没了原来修的水泥板路。

50多岁的时候,陶鸿整天在这个院子里忙碌。她有健壮的臂膀和热情的大嗓门,喝水也很豪放,自然卷的头发梳成马尾,像伶俐的山羊尾巴。

现在陶鸿63岁了,手脚依然爽利,正和第三任丈夫搭伙过日子。

这是个金矿工人,丧妻已有数年,比第二任丈夫好的是,他愿意为苗苗花钱。苗苗是陶鸿唯一的女儿,是她和死去的第一任丈夫生的。

苗苗从小是病秧子,初中学业勉强完成后,没有上高中。第三任丈夫和陶鸿结婚后,就把苗苗也介绍到金矿工作。他与前妻有个男孩,大苗苗三岁,苗苗21岁时,嫁给了这个男孩。

陶鸿和苗苗母女,就这样嫁给了这对父子。

一家四口,两对新人,住进了新城一套三居室里。都市之我是仙王这套新房是陶鸿乡下两间村屋拆迁后分得的,那是第一任丈夫留给她的遗产。

和第三任丈夫的相处是静默的,没有精神交流,只有干活时身体的配合。苗苗生了儿子之后,老夫妻终于有了正事可干,一个人带孩子,另一个就做家务。休息时也自顾自的,陶鸿腿经常疼,丈夫晚饭后就一个人下去散步,陶鸿想治腿,自己四处打听,哪里有卖膏药的人。

陶鸿不断进入婚姻,就是为了给自己和女儿稳定的生活。她对第三任丈夫总体满意,常对邻里炫耀:这人有退休工资,愿意供两人共同开支,她不用在外面找活干,只需在家带带孩子。外孙子被老两口带到6岁,转眼就要上小学,但他们仍然不能松懈,因为苗苗又怀上了二胎。

在这个黄河流淌而过的中原县城,像陶鸿这样的中老年女性是一个庞大隐没的群体,五六十岁,孩子多数已经外出求学或者成家立业,这个间隙,人生与婚姻的疑问开始浮现。她们站在暮年回望,婚姻更多是孩子老人的三餐三食,是生计,却少有情感与羁绊,徒留一具空壳。

小县的冬

小县的冬

只是这空空荡荡的硬壳,仍能把女人们硌出血,反复结痂。

县城新区一处健身设施上,不论严寒酷暑,总能看到60岁的张大娟独自做运动的身影。2014年脑溢血之后,她讲话变得不利索,右腿不能像往常一样行走自如了,更别说开大车到处跑。

结婚30多年,张大娟甘愿沦为丈夫的助手。丈夫顶替了父辈在粮管所的职位,家里的苦活累活都交给她,她每日开车下乡收麦子,比男人还卖力。脑溢血后,她无法开车了,只好一瘸一拐地安心做家庭主妇,她仍然是积极奉献的,每日买菜做饭、操劳家务,有空就对着退役后蹲在家里的儿子催婚。

丈夫赵奔腾对她早没有了浪漫想象。他和一个年轻女会计多年的暧昧关系已经人尽皆知。甚至前几年工作调动,他把一家人搬到县城,女会计前后脚的功夫也搬到了县城住。

张大娟楼上曾租住着肖秀珍,这是县城里人尽皆知的苦命人。肖秀珍出身优渥,想法单纯,顺从地在婚姻里呆着,丈夫却出轨多年,骗她领了离婚证后,转眼和第三者领证。被骗离婚后肖秀珍就住进了精神病院,几年前因宫颈癌去世。

县城里开澡堂的女人提起,肖秀珍会在冬天一个人来洗澡,那时她还没到50岁,缓慢地扶着墙壁坐进澡池。周围的人可怜她,用跟老年人说话的语气提醒她,要小心。她眼神闪烁,轻微地点头。她长得美丽,只是枯萎得厉害,表情皱巴巴,像苦瓜。

陶鸿的前半生就像加了黄连的中药,需要一饮而尽,越缓慢咀嚼,苦涩越充盈整个口腔。

1980年,20岁的她和第一任丈夫成婚,婚后生了个儿子。一个初夏,陶鸿带着儿子走亲戚,在客厅跟人唠家常。两岁多的儿子从平房里跑出门,起先独自蹲在院子里玩,一晃神的功夫,就跑到打麦场里,触到了表皮剥落的高压电线。

直到有人神色慌张地跑进屋里,陶鸿才发现孩子不在身边,等这位年轻的母亲心急忙慌地赶到现场,小孩的身躯已经僵直了。

1984年,陶鸿生下了女儿苗苗。女儿4岁这一年,丈夫骑自行车回家时,在30多米长的斜坡上控制不住速度,连人带车栽进了路边有一米多落差的沟里。陶鸿也心大,丈夫彻夜未归也没有担心。两天后,终于有路人发现了他,尸身已经凉透了。

陶鸿成了寡妇,丧子和丧夫的痛,令她格外宝贝唯一的女儿苗苗。后来经妗子介绍,陶鸿认识了住在后街的李建筑,两人都40岁出头的年纪,都带着拖油瓶,看起来 “门当户对”,陶鸿就和他凑合过日子了。

李建筑每年在矿山进洞工作几个月,三个孩子由姑姑带大,并且陆续工作成家。苗苗跟在陶鸿身边,初中后在镇上寄宿上学,假期回家就去李建筑的院子里住着。

最开始的五、六年,日子过得很融洽。在陶鸿的操持下,李建筑家的大门和院墙里里外外被翻修了一通,瓷砖的样式换上了时兴的“家和万事兴”。

李建筑在矿上能吃苦,干活不马虎,但爱在外面吹牛。“哎呀,外面的钱容易挣得很。”按他的说法,几万的钱来得很容易。但陶鸿清楚,丈夫确实拿回来了一些钱,但远远没有他说得那么多。

“一家之主”的李建筑赚来的钱如何分配,惹来了闲言碎语。在李建筑的亲戚眼中,陶鸿嫁给李建筑,操持家务天经地义,算不得数,而苗苗是没有血缘的拖油瓶,更不该享受李建筑用劳力换来的金钱。

“别不然你爸的钱都被你嬢和她闺女花完了,长点心眼,闺女。”三番五次地,李建筑的妹妹都会这样叮嘱侄女小姣。

但陶鸿总是和小姣说,“你爸赚得没那么多。”这更令小姣生疑,她觉得自己爸爸挣的钱,都被这母女挥霍了。

小姣一边问陶鸿要钱,一边在父亲耳边质疑陶鸿,这令李建筑天天找陶鸿的茬,两个人在家吵架、摔盆子扔碗成了常有的事。夫妻间的信任在争吵中逐渐被磨损殆尽。

张大娟是个能干的女人,但婚姻早把她耗空了。她现在就是一条被网住的鱼,只能束手待毙。

90年代二十来岁时,张大娟就考了驾照,在县城里当出租车司机。经人介绍后,她“高攀”了赵奔腾。这个男人上过高中,父亲是粮管所所长,哥哥是高中老师,母亲年轻时在镇子上开杂货铺,兼营卖布匹的生意。

张大娟婚后从出租车公司辞职,甘愿沦为丈夫的帮手,她没想到的是,经济上的依赖换来的,是男人的有恃无恐。

尽管有光鲜的工作和空荡的房子,但赵奔腾对婚姻不忠,也是家里的隐形人,张大娟明白这些,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粮管所的人几乎都知道赵奔腾和女会计的婚外情。女会计30多岁,有个跑运输的丈夫,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趟,还有个上小学的儿子。张大娟听说,年轻的女会计漂亮嘴甜,也温柔,和她这个黄脸婆完全不同。

张大娟不施粉黛,干起活来不输男人,总是一个人开着皮卡到处收粮食,夏收麦子秋收玉米,还要晾晒陈年的粮食,确保不生虫子。

左邻右舍的女人跟张大娟打招呼,她匆匆忙忙答一句,回答的另一头落在赶往粮管所的路上,或是落在回家做饭时的厨房里。她以为,别的女人看她的眼光一定是羡慕的,因为她是丈夫事业上的好帮手、好搭档,丈夫的事总可以安心交给她来做。

1989年,张大娟为丈夫的家族生育了男孩,这之后她就成了永不停的钟摆,两个极点是共同的孩子和丈夫的事业,只有摆到中间地带的瞬间,才极短暂地为自己停留一下。

在张大娟努力之下,赵奔腾的日子过得清闲。他爱在牌场上坐,一坐就是一晌,粮管所的工作几乎完全交给妻子,他只偶尔出面。他爱抽烟喝酒,瞧不起土里刨食的街里街坊,也不大爱跟张大娟站在一起。他微微有些驼背,站在一米七多的张大娟身边,气势上输了一截。

夏季溽热,男子们都光着膀子在自家大门口吃午饭,赵奔腾从来都是整整齐齐的短袖长裤皮鞋,偶尔翻起裤腿到膝盖。和这个县城的大多男人一样,他不进厨房不打下手,饭做好的时候径直坐在餐桌旁,吃过饭在家看完新闻联播就又出门闲逛。在琐碎的婚姻生活里,他是点单的那个人。

燥热褪去的傍晚,张大娟也会端着碗,跟邻居坐在小广场的一张桌子上吃饭,但赵奔腾不喜欢跟邻里打交道,张大娟也就不邀请别人来自家串门。

县城的夜晚

县城的夜晚

2003年,计划生育政策放开以后,张大娟已经错过能生育的年龄,为了满足赵家儿女双全的愿望,她托人抱养了小女儿。小女儿上小学时,大儿子已经高中毕业去参军,但每次休假回来仍然整天窝在家里,让母亲照顾。

张大娟时常和大儿子吵嘴,赵奔腾对家里的声响充耳不闻,粮管所有了女会计坐镇,他也不再留恋牌桌,出门上班更勤了。

在丈夫眼中,张大娟的操劳是隐形的,而这是小县城妻子们的普遍境遇。

肖秀珍曾试图用自杀来反抗,却将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。

她租住在张大娟家二楼,丈夫老周在县供电局上班。肖秀珍做家务笨、干农活也笨,做事慢吞吞,也没什么主心骨,符合许多人对家庭主妇的想象。

父亲和哥哥去世后,没人再给她撑腰,老周被压抑的面目暴露出来,时常对糟糠之妻大呼小叫。肖秀珍从小被教养得温顺,认为吵架是泼妇干的事,每次被丈夫训斥,她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,红着眼眶,垂着头。

2010年前后,丈夫和20出头的小姑娘厮混的消息人尽皆知,42岁的肖秀珍觉得自己像被踩进了泥地里,就拆了一瓶农药,打算一了百了。亲戚邻居们生拉硬拽,才劝了回来。

屋子外面,层层叠叠地围着人,有人真正担心这个可怜的女人,也有人只是纯粹看热闹。肖秀珍瘫在床上,眼睛红肿,披头散发,任凭别人怎么安慰也始终一言不发,丈夫始终没露面。

肖秀珍的婚姻里,丈夫老周总是缺席的。她生了两个儿子,孩子小的时候,周新基在镇中心的电管所上班,肖秀珍留守在农村的家里,独自操持两个孩子的吃喝拉撒,忙得脚不沾地。

2006年,大儿子初中,小儿子只有3岁,老周将肖秀珍和两个儿子接到县城,但在对孩子的照顾上,仍旧是缺席的。肖秀珍忙于喂养小儿子,越来越管不住大儿子,大儿子初二开始叛逆,放学后不沾家,偷骑大人的摩托车,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拧油门,行人越被惊吓到,摩托后座上的女同学的笑就越大声。

小学学历的肖秀珍没什么教育的办法,只会说好话、塞钱哄着,气急了就哭。老周认为教育孩子不是自己的责任,儿子闯了祸,就对妻子肖秀珍吵吵嚷嚷,肖秀珍总被丈夫气哭。

妻子闹自杀那天,老周确实受到了惊吓,这之后却也更恼羞成怒,对妻子的无端谴责也越来越频繁,并总是反复提及她“闹”自杀的事,仿佛这是她的罪过,以此来攻击妻子脆弱的精神防线。

肖秀珍想不通为什么丈夫会这样,她的人生像积木一样,以丈夫为基础层层堆立,天真到盲目的信任,令她忽视暗含的危险。

十多年前的一天,周新基突然转变了态度,和肖秀珍温存了一段时间。他用甜言蜜语哄着,骑摩托车带她去镇上吃饭,长年在街上鬼混,这个男人对哪家的鱼新鲜、哪家的烧烤味道正宗如数家珍。

好日子没几天,老周就以要办贷款为由,请妻子配合自己假离婚,肖秀珍顺从地办了离婚手续,但手续刚办完,丈夫立马跟第三者办了结婚证。

肖秀珍无法想象她的丈夫、两个孩子的父亲会欺骗她,她甚至不敢有太多愤怒,看着失落的大儿子,反而检讨自己是否做得不够好。

离婚后没多久,肖秀珍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,反复住了几次院之后,不满50岁的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。那时她的大儿子大学还没有毕业,小儿子还在上初中,没有人能日夜照顾她,她就整日在街上游荡。

2016年,肖秀珍确诊宫颈癌,经过一年多的化疗,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。葬礼上,周新基和过去一样摆出不耐烦的表情,只有两个儿子神情悲戚。

又过了三年,老周和现任妻子生了女儿。他在高中同学的微信群里发信息,想邀请同学来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,但消息一发出,原本聊的火热的同学群立刻鸦雀无声。

肖秀珍住过的楼,开满了花

肖秀珍住过的楼,开满了花

从第二任丈夫家逃离时,陶鸿才意识到夫妻间感情原来可以比纸还薄,只要一丝细微猜忌,就能击得粉碎。

那是2012年夏天,一个沉闷燥热的午后,灰扑扑的板车开进合院,邻居们睡眼惺忪地围在门口向内瞧。50岁的陶鸿提着自己的一大包衣物,气咻咻地从里屋钻出来,使劲往板车上按。

28岁的继女小姣从屋里追出来,扑通一声跪在陶鸿脚下。她喊: “妈,我错了,你跟我爸好好过日子吧,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当闺女的错,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,我就不该回来再问咱家的事儿了。”这通话的内容分明是道歉,但语气流畅,更像是示威。

陶鸿不说话,脚步往哪边挪,继女的膝盖就跟着跪过去。有位女邻居走进院子,一边拉跪着的人,一边劝陶鸿。

两人一直僵持到太阳快落山,李建筑皱着的脸才从里屋的暗影中浮出来。这个男人黑瘦的样子,摩挲着脸,仿佛很为难似地,低声劝陶鸿不要走。

看到丈夫这犹犹豫豫的态度,陶鸿最终下了决心,拔腿坐上板车让司机出发,柴油发动机冒出黑烟,载着院子的女主人绝尘而去。

陶鸿的干脆逃离非常罕见,但也只是一枚小石子,打碎不了小城雾霭般的沉默。

板车把陶鸿载到以前和前夫生活的两间砖房,没有人住的屋子荒芜得很快,陶鸿用了几天就又把房子收拾出来了,还给房前井字铁丝架上的葡萄套上了防虫袋。

逃离没那么容易。起初几天,李建筑隐没在里屋的暗影中,像是尊重妻子的离去。后来他变得激动起来,半夜摸到陶鸿的住处,翻墙进去撬锁,往屋里扔石头。陶鸿焊了门窗的铁条,换了锁,敲碎几个啤酒瓶,把玻璃渣用水泥固定在墙头,她还报了几次警,抗争了个把月,这场闹剧才算结束。

后来,两间砖房的宅基地被产业园征用,陶鸿分到了新城的房子。女儿苗苗没结婚之前,她去市里给弟弟家带孩子,拿弟弟开的保姆费维持生计。女儿结婚后,随着丈夫在矿山上给工人做饭,每个星期天才回家一次。陶鸿把弟弟家的孩子带到上学的年龄,又无缝衔接地给女儿带外孙。

每个傍晚,小区的上空笼罩着饭香的时候,陶鸿都会从楼上的窗户探出头,用大嗓门喊楼下玩耍的外孙吃晚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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